他在宫人的伺候下系上鹤氅,伞也未撑,径直走入漫天风雪中,吴庸等人见状急忙忙跟上,却仍是慢了半步,冗长的宫道,只有寒风凛冽,刀似的刮过耳畔。

    景和宫此时寂静一片,大半奴才都被带了去查问,余两个小宫女伺候,烛火也未点,只能听见炭盆里时不时爆出的细小火花声,所有华美的摆设器具都一应陷入昏暗中,婉妃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,眸色阴沉死寂,无端骇人。

    小宫女被她赶去了外间守门,老远瞧见天子的銮驾,慌不迭的跑进来报信:“娘娘,不好了,陛下来了!”

    不好了?

    婉妃咀嚼着她的字词,心想,皇帝从前临幸景和宫,不都是好事么,什么时候落到旁人口中,竟成了坏事。

    她似乎想起身去迎驾,动了动,但不知为何,又歇了心思,只瞧见那挡风的门帘被奴才掀开,然后吹进一室风雪,仿佛也映衬着皇帝的心情。

    许是觉得内室太暗,男子不着痕迹皱眉,吴庸便立刻会意的命人点燃了灯烛,视野逐渐清晰起来,却反倒让人心生模糊。

    皇帝没有坐下,只站在她面前,颀长的身影被烛火照得恍惚不定:“你的奴才都招了,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?”

    简简单单不带情绪的一句话,让婉妃直接从椅子上跌落,她近乎狼狈的撑起上半身,竭力仰头,想看清男子的面貌: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她像垂死挣扎的鱼,声音干涸缺水,沙哑难听,失了往日的鲜艳明媚:“陛下你可记得自己多久未来这里了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不语,只道:“你若自己认了,朕给你留一份体面,若还执迷不悟……”

    他言语未尽,却不难让人猜出后面的意思。

    婉妃这辈子没信过任何人,她自己就是奴才出身,未有一颗忠心,自然也不认为别人会有,听了皇帝的话,只当丹若受不住严刑拷打,将一切都吐了出来,惊怒交加之下竟是笑出了声,偏泪水不住的从眼眶滑落:“陛下!陛下!”

    婉妃恶狠狠捶地,笑的上气不接下气:“什么执迷不悟,什么体面,臣妾从前做的脏事还少了么,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,从来不管,怎么偏牵扯到漪澜殿,就拿出这番作态来?!”

    婉妃撑着身子想起身,却又跌了回去,她一面哭一面笑,状若疯癫,指着门外道:“简宿涵那个贱人才得宠多久?陛下又宠了她多久?你我数年情分竟抵不过她来的重么?还是说从前宠爱都是假的,不过如云烟易散?”

    宠爱宠爱,后宫女子皆跌在这上面,因为她们分不清宠和爱到底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皇帝看着她,二人明明近在咫尺,距离一下子却被隔了开似的:“你的心被养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