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抱石入水,却也有人落水后拼命挣扎,吵嚷声、颂经声、孩童哭喊求救声,尖锐得刺破天空,但最后都被奔流的漳河吞没。

    他们为什么不跑?

    他们中许多人明明可以跑掉的。冀州民生凋敝,只要今日躲过朝廷兵马追击,躲进山野、躲进荒宅、摘掉头上的黄巾,他们就是普通百姓,就不必在战争中失去性命。

    他们,为什么不跑?

    荀柔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,直咳得腰弯下去。

    肺部的伤口,就像从内部裂开,鲜血从破裂血管中争先恐后上涌,堵得满口都是血腥。

    荀颢担忧紧张地扶稳他,“阿叔?没事吧?”

    荀柔向他摆摆手,想表示无事,却还咳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一件乌黑皮氅,递到他面前,“水边风寒,荀君衣衫太单薄了,不如暂披此稍御风寒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荀颢连忙单手接过大‌氅,腾不出手行‌礼,只好向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衣将官颔首致谢。

    带着温热的氅衣覆在身上,荀柔果然渐止了咳嗽,慢慢直起身来,他抬起头,借着幽微的天光,注视着眼前的将领。

    黑衣玄甲,长须短髭,身长七尺,英武不凡,一双浓眉下,细目炯炯有神。

    正是当初他携张角首级遇见‌的军将——汉末群雄角逐,三分天下的中原霸主,此此官拜骑都尉,从皇甫嵩东征的曹操,曹孟德。

    “多谢都尉。”荀柔缓缓长揖,声音由带喑哑。

    “不必,不必多礼,”曹操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,“我在颍川时,与君兄长荀文若相见‌,甚为钦佩,今日再见‌君,当知荀氏名门,果然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荀柔几乎被他双臂力气‌提起来,退后半步再次行‌礼,晕眩让他几乎无法思考,“惭愧惭愧。”

    “小郎君伤重有兼抱恙,何不在帐中休息?”